冬至大如年,人間小團圓。每近冬至,心底總多一份期盼。這期盼里自然少不了北方的餃子,但更多的是期盼一場雪的降臨。 一場雪,終于在冬至前落了下來。蕭瑟空曠的冬日立馬變得紛繁熱鬧,仿佛雪花不是寒冷的結晶,而是溫暖的使者。 在外地工作的高中同學因為女兒的婚事回到老家,約了同學在冬至前小聚。席間大家爭相發言,笑聲不斷。平常不大說話的老郭,突然站起來大聲說,要給大家講個故事。這故事與寒冷有關,與在場的一個同學有關。 老郭喝了一杯酒,開始講故事。 “那還是咱們上學的時候,那時候的冬天真冷呀。有一天夜里下雪,被子太薄,凍得我睡不著覺,就起來在寢室里亂轉。當我轉到睡在墻角的一個同學跟前時,就求他,讓我進他的被窩暖暖。同學不愿意,說他被窩也不暖和。我很失望地繼續在寢室轉悠。有同學說,你得夜游癥了,這么冷轉悠啥。” 老郭說,就在他冷得發抖又不知怎么辦的時候,睡在墻角的那位同學喊:“郭,別轉了。” 老郭鉆進了同學熱乎乎的被窩里,“我抱住那位同學,感到那么溫暖,這溫暖我記了一輩子。”老郭說著一指請客的那位同學,說:“就是他。我倆曾睡過一個被窩,但我抱的是他的腳,同學們聽清楚,是腳。” “哈哈哈……”大家發出笑聲,兩位女同學更是笑得伏在桌子上,直喊肚子疼。 歡笑過后,我們提議為當年的友誼干杯,有幾位男同學竟然有些淚花花的…… 那是20世紀70年代末,我們在盧氏官坡上高中,大部分學生都需要住校。那時候女生睡的是床板,到了冬天,為了取暖,大多兩個人睡一個被窩。而男同學睡的床鋪是水泥臺子,冰涼可想而知。所以鬧出老郭那種笑話,也可以理解。 我們這代人,經歷過那個年代的苦寒,記憶里最深刻的,是人與人之間給予的溫暖。這溫暖,就像冬日里的陽光,穿透時光的冰霜,照亮彼此的心靈。 隨后另一位同學,也講了一個故事。那故事也和冬至有關。 這位同學的家離學校有四十多里地,每個星期天,他都是用一根木棍兩頭挑著饃和酸菜,吃過中午飯后就出發往學校趕。高二那年冬天,冬至前夕,天下了很大的雪。大雪封了山,封了路,住校的同學周末大多都回不了家,有的更是斷了飯票。同學當時只剩幾斤粗糧飯票,細糧飯票連一兩都沒了。聽說學校食堂冬至那天要包“角角”,所謂“角角”就是用豆面摻白面包的素餃子,于是,同學就跟住得離學校比較近的同桌隨朝說,請他周末返校時,捎二斤白面來,算是自己借的。 那個星期天的下午,同學一直盼著同桌返校,他幾次到學校門口張望,可紛紛揚揚的大雪中,并沒有同桌的身影。 第二天早上,同學正在上課,老師說教室門口有人找他。當他疑惑地走到教室門口,只見一位中年男人,把挑著的擔子放在地上,手里捧著一個面袋,看見他就問:“你是隨朝的同桌吧?隨朝病了,發著燒不能來學校。他說你這星期沒有細糧飯票,冬至又到跟前了,讓我給你送二斤白面。” 隨朝的父親穿著舊棉襖,腳上是那個年代常見的黃膠鞋,鞋和棉襖一樣舊得褪了顏色,寒風把他的臉和手吹得通紅,但他手中捧著的面袋卻帶著溫熱,像一團棉花溫暖著同學不安的心。同學說,在他以后的記憶中,那裝著二斤白面的面袋永遠像那年的雪花一樣潔白、耀眼。 同學參加工作后,曾多方打聽同桌隨朝的消息。但由于種種原因,一直沒有聯系上,直到七八年前,他才得知,隨朝已在幾年前因病去世了…… 都說“男兒有淚不輕彈”,但我分明看到同學低下頭,抹去眼角的淚。2016年,盧氏縣打響脫貧攻堅戰時,我的這位同學曾擔任所在單位的扶貧工作隊隊長,他們單位包扶著全縣海拔較高、地理位置很偏遠的一個村莊,那時村莊還沒有一條像樣的公路,大雪封山時,他和隊員一起扛著棉被,提著米、面、油沿著九曲十八彎的山路走到村里,給村里的老弱病殘送去過冬的溫暖。這一送,就是好多個冬天,直到村里的老人整體搬遷到山下。 愛出者愛返,福往者福來;心中滿懷感恩,事事皆為溫暖。也許正是那一袋面粉,激勵著他把滴水之恩,匯入扶貧路上的涌泉,澆灌貧瘠之地的荒蕪,走出無悔的歲月。 結束聚會,天空中有大片雪花落下來,落在冬至前的大地上。大地一片潔白,這溫暖的使者,落進心里,烙印成我們永遠難忘的記憶。 ( 編輯:tln ) |
雪天的溫暖
□晨荷
來源: 發布日期:2023-12-20 打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