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至

　　時光邁著穩健的步伐，走向歲月的深處。不知不覺，日短夜長，陽光傾斜，河兩岸越發寒冷。寒流像發起攻擊的部隊，頻繁地沖鋒，無孔不入地滲透和覆蓋。灑落地上的水，一會兒便凝結成冰，這冷由外及內，漸漸深入。人開始覺得手冷，腳冷，耳朵冷，鼻子冷，甚至眼睛冷，牙齒冷，心也冷。

　　走在河岸邊，大地在沉睡。世界似乎沒了聲音，沒了色彩，亦沒了花。柳樹上殘留的葉片已經落盡，槐樹、楊樹、法桐，只剩光禿禿的枝干刺向天空。野草干枯地伏在地皮上，麥苗雖綠，卻也冷冷瘦瘦，霜白如雪的清晨，縷縷炊煙縈繞在村莊的上空，撲鼻的香鉆進肺腑，鉆進隆冬的骨髓。

　　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》中說：“十一月十五日，終藏之氣，至此而極也。”冬至這天，日子短暫，太陽匆匆出來，又匆匆離去，夜晚悠長，是一年中白天最短，夜晚最長的一天。冬至是中華民族的一個傳統節日，古人把冬至當作另一個新年來過。宋代詩人陸游在《辛酉冬至》中吟道：“今日日南至，吾門方寂然。家貧輕過節，身老怯增年。”杜甫的《小至》中也有云：“天時人事日相催，冬至陽生春又來。刺繡五紋添弱線，吹葭六管動浮灰。岸容待臘將舒柳，山意沖寒欲放梅。云物不殊鄉國異，教兒且覆掌中杯。”

　　冬至一過，不僅意味著白晝開始變長，黑夜逐漸變短，而且會經歷一個寒冷期。民間以九天為一個計算單位，叫數九。歌謠曰：“冬至到頭九，兩手藏袖口;二九一十八，嘴里似吃辣;三九二十七，見火親如蜜;四九三十六，關門燒炕宿;五九四十五，開門尋暖處;六九五十四，隔河看柳樹;七九六十三，趕路把衣袒;八九七十二，天上飛柳絮;九九八十一，犁牛不得歇。”

　　我的老家有“冬至餃子夏至面”和“冬至不端餃子碗，凍掉耳朵沒人管”的說法。記得小時候，冬至那天，娘總會包好多蘿卜餃子。娘說，只有吃了冬至的餃子，耳朵才不會凍傷。記憶中，娘將蘿卜洗凈切碎，加上大蔥、生姜，放上各種美味調料，再拌上剁碎的大肉，那香噴噴的餃子餡就大功告成了。在娘的忙碌中，鍋里的餃子開始冒出騰騰熱氣。煮熟餃子，娘先盛幾碗給家里供奉的各路神仙和祖宗先人，并且念念有詞：“老天爺吃，灶王爺吃，各位神仙全都吃，讓到的吃，不到的也吃。保佑我們大人孩子平平安安。”

　　娘的祭祀儀式舉行完畢，一家人圍坐在一起，屋子里的爐火正好，土炕也熱熱燙燙，我們吃著餃子，說說笑笑，感受滴水成冰的日子里最溫馨的幸福。這個記憶的片段，溫溫暖暖，充滿濃濃的生活情趣，讓我珍藏一生，永遠感念。